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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府提刑高峰先生寿祠记 南宋 · 滕巽真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二○、道光《濂溪志》卷四、光绪《湖南通志》卷七五、光绪《道州志》卷七
古者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皆以教国人。
至于内睦九族,崇一姓,则有家塾之教焉。
三代之盛,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
人生八岁,自王公以下至庶人子弟,皆入小学,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
十有五岁,始入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或小或大,犹阶而升,不可踰也。
自利禄之涂开,本末之莫究,大学之教,蹊辙既差,至于小学,忽而不讲,古道之不可复其本,盖已先失之矣。
扶世立教之君子,安得不重有感于斯?
判府提刑高峰先生淳祐丙午以舍选高第典教道州
越十二年,又以国子博士剖符于兹郡。
踰年政成化洽,谓道为元公阙里,既请御扁于朝,因彻城西书院而鼎新之。
凡可教国人者,规制毕备。
重念元公百世之师,礼当有后。
一日谒濂溪旧宅,颓垣坏壁,岁久弗葺,且元公之父谏议祠堂列寘他所,即语同列曰:「父子异席,恐非所以明有敬」。
邑宰钱寅翁彻而新之,合谏议、元公,俾祠于正堂,就立儒学斋于其右。
求周氏之族龆龀以上者,得二十馀人,选族之长主祠,提其纲,专教谕之责。
掌膳之员,月给钱粮,日足供膳,俾可□子佩于此焉□养,于此焉就师。
教养分而职任专,课程严而工效速,曾未期月,习句读□辨偶者,皆崭然见头角,小学之有功于作人盖如此。
凡异姓之子弟愿附斋就学者,亦听焉。
因奏请濂溪书院宸奎,皆已闻之于朝,斯盛举也。
昔我朝元祐盛际,诸君子聚朝,尊崇孔氏之后,赐田百顷,置教官一员,仍令本州举有行义人充教谕,孔氏子弟入学者,优与供给。
元公倡道,上接洙泗,周氏之有后,犹孔氏之有后。
顾曩之尊崇出于朝廷,其规画也易;
今之举行出于州□,其建置也难。
顾高峰先生所以惓惓周氏者,不忘元公也。
元公之后者,其能忘高峰乎?
于是阖周之族,议立祠肖像于小学,昕夕敬仰,以无忘高峰之德,将与元公祠宇相为无穷。
祠成,□然而谒予求其颠末。
巽真□为一日之长,实有董教之责,谊不得辞。
于是谂于众曰:故居之建小学,非私周氏也;
小学之建寿祠,非相容悦也。
志元公之志,学元公之学,由小学门户而造大学之阃奥,庸非高峰先生之所望乎?
元公年十二三,志趣高远,钓游溪上,吟弄风月,洒落光霁之胸次,已备见于此时。
年二十则行义名称之有闻,三十则为二程师矣。
又闻二程之受学于南安也,时明道年十五,伊川年十四,师友授受,实千古理学之源。
妙龄志尚,超卓如此。
今来游小学者,必以是立志,则□望元公之睟容,目想二程之颖悟,日拜高峰之寿像,斯可无愧。
不然,匪惟二三子之忧,亦龙山豸岭之羞。
先生姓杨大名允恭字谦仲长沙人,道号高峰先生云。
时景定癸亥良月望日,门生迪功郎道州濂溪书院山长滕巽真记。
门生迪功郎道州州学教授萧□□书丹。
门生宣教郎、知道州营道钱寅翁篆盖。
学生衡州学谕教谕费□庆,居士郴州□县□□□□前□州学元鼎孙、胡世昌、梦龙宗、周从龙,附斋前州学直学□之孙、欧阳应圆、应成,学生周利、万日清、天然、天祺、天锡、天泽、复元春、天感、天应、天福、天益、天祥、天□才□龙□□□□□元隆、元迪□□□□□□□□应月、应宗、应喜□□□训□□□□□闰安馀富、安发、应馀、伯秀、文庆,书院斋长周正雷,书院主祠、前宗学讲书周不比百拜同立石。
特进资政殿大学士程公墓志铭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一、《后乐集》卷一八
嘉定十六年四月同知枢密院程公卓以疾不能朝。
时国家值仇敌百年之运,疆埸大计委成西府者视常为尤剧。
上闻公疾,忧甚,中使日问状。
稍间入谢,重慰藉,自力就职而疾复作,即拜疏言:「臣不幸疾进弗瘳,将先犬马填沟壑
机务至重,惧不能复胜陛下委寄。
愿上印绶,乞骸骨」。
六月五日薨。
上省奏,嗟恻罢朝,发赙加厚。
诏有司以特进资政殿大学士告其第,举朝皆哭吊。
某年某月某日,葬歙县长寿乡龙山
刚中以墓上之铭来请曰:「先大父奋迹孤士,出藩入辅,名绩略信于中外矣。
蒙国厚恩,襚往录存,哀荣略备于始终矣。
惟遗耀未纪,将审所托焉。
幸赐之言,以寿远也」。
予于公为同年进士,且相继司牧于闽,盖义知公者,乃序而铭之,不复辞。
公字从元徽休宁人,望阀甚远,三世褒叙。
士彦太子少保
畎,太子少傅
世昌太子少师
公蚤有绝识,世父文简公以瑰文宿学被遇孝宗,为时儒先,公甫胜冠,探微入窈,尽得其传。
太学,试积取高等,众莫敢齿列。
淳熙十一年进士第扬州司户
郡议计民廥积而征之,匿不自言,籍畀告者。
公曰:「藏于民与储之公等也。
已尝赋矣,征之何名」?
帅悟而止。
崇仁县,陂旁旧有公田,所入褊甚,而郡缘虚籍,征于邑者岁累万,偿以别色,邑遂窭困。
公叹曰:「使为此邑永患而令不得尽其爱于民者,此田也。
且吾谊不敢诿之令而弗顾」。
疏其实走诸司,许尽鬻之民乃已。
处州龙泉县,少师丧不行。
吉州龙泉,令约而信,赋缓而足,廛野舒暇,门阶闲寂,莫识其吏迹也。
有倳刃而匿其首,主名不立,掠治久无以具狱。
公屏坐深念,如或助之。
诘其妇曰:「岂尝产怨于族乎」?
妇谢无有,惟族父曩以地讼耳。
索其家,衣故在,泣曰:「妾手所完纫也」。
遂直其冤。
执政以才荐,入为诸军粮料院,以嫌改进奏院宗正寺簿
奏言:「郡帑别储以给公费,有定制也。
今恣其侈用,显赇私饷,崇侈无厌,宜裁约以纾民力。
异骏名骓,隶在亲卫,有常数也。
今齿色岁减,新纲续拨,才足相补,宜课息以壮戎备」。
司农丞,知嘉兴府
近畿俗豪喜斗,稍失意则簪笔遍抵其上。
公以刑锄奸,以惠销薄,从容摩揉而政以和。
有伪鬻印纸为左券者,辞所连逮甚众。
白公当穷治,且藉是或纾郡计。
公曰:「为之诡遇岂不能?
政在安民尔」。
罪止造者,无它坐,民至今德之。
大理丞刑部郎,奏言:「国家谨狱犴而缓死,则宥之以远。
今部以罢卒,赍用窘绝,不稍代更,则往者未必生也。
州县仗胥吏而给事,要以少为贵。
今长及子孙,声焰薰炽,不亟汰省,则来者未易清也」。
说皆施行。
军器监,兼右司郎官权太守少卿
言者不乐,罢主冲祐观。
起知泉州文简棠阴犹在,邦人幸公来。
时楮券垫陌仅及半价,按不如令者急甚。
公以法便民而势自通。
平籴旧为民扰,拦米要市,迂费岁月。
公饶所予民而事自集。
郡旧以银镣骤溢而缲纩非工,诏与台、信、邵、武昌互贡所有,烹采久涸而直售数倍。
文简请更定献程,而未报去之,有四十年矣。
公曰:「得地利以惠吾民可也,忍默默乎」?
力为奏,具言:「弊极矣,惟垂裁」。
朝廷尚难之,继公者复助之请,乃皆听可,于是累年之弊革矣。
提点福建刑狱,民留像以祠。
摄帅事,直秘阁,为真。
郡负海,暴桀椎埋,公追迹名捕空其巢,贷所骞污者为之振业,境内奠枕。
健吏武谲,宿奸如山。
公戒僚列悉意首公事,无落吏手。
遇期会迫猝,才留一二,旁立待命,具笔牍、行文书而已。
闽素多士,公在泉新美学宫,至闽,更旧洗陋如泉时。
又崇峙储廪,增员以养,而呻诵满廊户矣。
课县籍计日勾稽,而复赋谬输皆釐整。
督曹牒应时剖夺,而新争故讼皆缩却。
又条便宜数事,欲以治邑之殿最上之铨部,为升黜;
覆狱之能否载之印历,为劝惩。
幽絷之无所廪食者取之常平,以宽瘐死;
伉勇而熟于水斗者传以海道,以戒不虞。
上供间出于僧坊,则豪右勿困以贷息;
租铢尽归于吏揽,则官府勿重以渔夺。
盖其勤苦在民,亹亹一意,审其痡毒,时其安便,茍有圭撮为利者,无不为也。
寸尺可效者,无不竭也。
召为秘书少监,论:「诸将酣豢于富贵,精锐销落,褊裨后起,奋达无路。
不加搜采,英豪坐老矣。
军籍淄蠹于隐占,十几四三,赢粮剩镪,脂腴一将。
不加检质,饷计坐失矣。
泉货以权轻重、通有无也,今泄于外,毁于器,不急救之,殆将日少。
愿诏钟官兼采铁锡以资冶铸」。
上嘉纳,且曰:「何但于少?
遂将无矣」。
起居郎工部吏部侍郎,奏言:「择守在牧养,当后资格;
选将在备圉,当先淮堧。
民馁而怨困于折纳者当使绝息,将愚而贪习于朘削者当示威惩。
财穷于兵,当节浮冗;
法坏于例,当抑侥倖」。
给事中,言:「台臣坐贪秽败,不可与贴职。
宗子以杀人抵罪,不可贷同恶」。
其随时舒吐,无所回隐而志以伸,引议规切,无所阿徇,而论以尽皆类此。
嘉定初忍垢讲和,我币岁入。
未几,彼有外患,因自绝。
甫定,则复请赂。
公前在郎省,以选往贺正旦
还言:「彼寇深仇结,烬馀几何,溃叛四起矣,而犹暴骨以逞,兵不足恃也。
祸稔彰闻,岁不为稔,直万钱矣,而犹雠歛以供,民不足恃也。
愿益讲修攘之策,以待天意之定」。
上说,始议与北绝矣。
戎监,言:「兵法先计后战,敌逋诛已久,愿咨逮戎略首末,皆许图上,择其可者而咨度焉。
若临战而计,则无及也」。
及是,进李德裕筹边事,又言:「敌亡无日矣,困兽犹斗,蓄力运智,事宜在蚤」。
前后极言边事,常欲以暇应猝,以弱就强,图易于难,而无粗武以冒进;
虑动于静,而无安恬以玩敌,累疏一意也。
上既默许任属,进贰密院,于是敌势日蹙,孤悬一隅,争倒戈奋击,举地奉珍而归我,天下翕然望中兴矣。
公忧边思职,纯识独到,念虿毒未易轻,则势之广莫者尚费完守;
狙伺未易测,则情之携异者尚劳控驭。
宿将前望坐相视尽,干方禦侮,谁与谋长;
所谓边境安危之原,虑方深也。
是以上简擢,凡所以审智计、广忠益、练才实、缉事几者,显赞密扶,爱日惜阴,冀行其所知,以图永报。
惜其岁月之近而不究其材也。
公宿道以婉,养德以冲,自幼内行淳备。
少师持家严甚,公以孝敬尽瘁无惰色。
共爨缌者几数百指,公以爱友成熟无间言。
勇于矢义,势虽险不为慑,费虽钜不为啬。
故旧殁无以敛,公为倒奁空楮以助,且经理其家。
太学同席者殁于疫,相率委去,公挟医护视,不辍晨暮,卒赖以生。
与人谦以裕,奉己约以清,虽贵不改其
窭士寒品,酬接尽礼。
所居增一楼储书,一堂燕坐而已。
尝曰:「富贵非可力求,宁迟其自至。
涖官则先以廉勤,吾所以寡忧患者,以此尔。
子孙守之,谨勿渝也」。
异时喜诱掖后进,酬义侃侃,屦满户外。
因所沾溉,率皆有立。
雅不喜言人之过,才长独艺,曲借声价,因所鉴许,率皆知名。
乐天诗,慕其为人。
所居西有林壑之,暇日从宾御短棹倏往,命云侣月,觞咏悠然,其澹于荣利,不以轩冕之味而遂忘也。
奏议十卷,文集二十卷,年七十一。
夫人朱氏,封齐安郡君,有贤行,先卒。
子以思,监西京中岳庙
以过,毁得疾,后十有一日而卒。
江阴县朱立己、知丹徒县姚元特,其婿也。
刚中,监西京中岳庙
孙婿旌德县汪耒。
新安江左,修岑绝巘,透高入云,奔湍濯流,倒注万仞。
其灵迈洁之气钟美于人,则言论风操,多以谏官御史有闻于时。
若夫砥节者伤于孤简,赡智者过于深刻,非人美于地,则未有能以义而胜俗者。
公虽以冰玉自洁,而挥斥崖谷,无岸异崭绝之行,人乐其平粹。
虽以颖锐朗出,而洗削纤巧,无枝叶华蔓之迹,人信其笃厚。
故立朝不过崇恳激,而周尽雅俗,如机凑的,言皆可以长国;
居外不广植声威,而坐烛幽隐,如镜见象,事皆可以庇民
庶几独钟于赋予之全者。
铭曰:
惟天降才,稽德则均。
借美于地,或庇其醇。
惟公懋德,自为芳馨。
疏介以通,蕴高于平。
有球彼至,荐以廉清。
如琴斯希,寂涵至音。
有谟在国,有泽在民。
以雅伸俗,以实远名。
三事晚矣,噫难者兵。
谋胡忌蚤,忧矣厌深。
彻土未阴,效远而近。
孰尽其能,孰啬其成?
蔚兮朝隮,龙山之垠。
俾来者谁,尚芘斯铭。
孺人陈氏墓志铭1196年12月8日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新安文献志》卷九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休宁新安为县,于县有滕溪,于溪之人有陈氏,男尽为名人,女尽嫁策策知名士。
同里程承事君讳畎,娶于陈,得今夫人。
夫人处士与之女也。
自其幼时,实能起孝敬,事父母。
嫁,移诸舅姑。
舅没,姑亦老,夫人季于众妇,独身忠养之,调停节适,委曲至到。
二姒良以为弗如,姑亦曰季宜我程氏。
春多祠,正月率朔迨晦,夫人与鸡俱兴,湘濯亨孰必躬亲乃荐宾。
延师资整训诸子,拊卑承尊,礼法周备。
东西家时节相往还,人人意满去,无一退言有负己者。
异时用,缓急叩门,称力为之尽,不以前故芥蒂,于是闺门之称震,远近如一辞。
承事君申申安安,内得奇助,见其子大昌进士,底闻成家。
承事君即世,夫人教馀子愈益力。
中女择对未决,大昌太学,得婺士杨大法诸生中,归以女,曰:「婿如是,何必嫁官人」?
未几杨优入舍选,将对策大廷,即除官,闻者證夫人贤有识。
大昌学省佐著作秘书,至驾部郎,直皇子庆王讲,夫人享恩封,安舆就养。
母汪在乡里年考高,辄再岁一归宁。
他日归,驾部拜乞留。
留少须臾而汪以病告,载星徂南,胗絮汤饵,浃日而永诀。
爵踊鹥弥,如孺儿之初去乳保,曰:「吾不蚤侍母,今舍我,吾生复何憀」?
时春秋六十有二矣,法不致毁,竟以病。
病且笃,子妇蕲食肉辅病,牢不可。
气息惙然,逮于不能,病遂以卒,隆兴之元年十一月二十有六日也。
凡六男子,驾部君最长,次淑昌,全昌,世昌道昌,其最少曰文昌,亦以材为博士弟子。
大女适朱庸,季适吴辉。
夫人氏之丧,驾部谒急,府王釐尚方珍锡以赙,为观瞻者荣。
驾部吁哀痛中,卜宅兆未得。
去年之秋,异人感于宵梦,褐衣长髯,自云皇父氏,来告曰:「有竁直艮,在朱之原,山川翚翔,后其炽蕃,而庀而役,当获旃」。
觉而谇于墓师物其地,地与梦协,将以祥之明日大葬。
驾部君哀未尽,能自割以礼,使来请铭曰:「吾母亡矣,而有不亡者寿,能寿吾母者子也」。
予与君知闻十五年,久同僚于三馆,为甚厚,铭何说以辞?
其词曰:
孝敬其身之,本诸赜也。
乡闾我仪之,善斯则也。
子实昌之,天报格也。
耄龄不崇之,寿胡啬也!
卜宅谁朕之?
神告啧也。
矢诗以飏之,诏于㗲也。
崇恩园陵采石记政和三年三月 北宋 · 赵霆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一、《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一一、《金石萃编》卷一四六
崇恩太后寝疾崩于宫,政和三年二月丙申朝散郎权发遣京畿计度转运副使公事赵霆入内内侍省武功大夫、计置贾□山采石兼提举郑州窑务张怀宝,奉诏旨提举园陵采石。
太史预定丁未为吉,祭山兴役于缑氏镇碾子泉之东西谷。
段石□工,视大观二年地宫数例。
会日力之役九旬以时□,朝廷促工期□有□非严,匠氏逾旬稍备。
霖雨○霰,迭因间作,官吏惴慄,惟稽迟之□□,而巨石艰致之材,越七日而数以登,又十有五日而夫役告毕。
官属奋职,夙夜暴露,协力尽瘁,用济厥事也。
官属为谁?
管勾文字兼理办公事、朝散郎曾谊,都□寨中亮郎任纬,通直郎韩瑜□□武经郎□杰,武翼郎□之才,□武郎蔺中立,修武郎李从古,秉义郎赵士□、宋良□,成忠郎延庆、许绅,承节郎延庆、张世昌、周几,从事郎宋章、李迂,将仕郎处仁、张远、王充、李周儒,进武校尉张悫进义校尉王思永,假承务郎陈充管勾铁卢东井匠人□郎傅□,兼管勾公使、进议副尉张守中
季春癸酉赵霆记并书。
朱山长墓志铭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六、《陵阳先生集》卷二四
安定山长朱君君望卒于吴兴寓舍,以丧归葬毗陵,从先墓,其志也。
嫠妇共载,哭泣感行路。
予尝为诗吊之。
越三年,其姻家采石山长缪君叔晦过予,曰:「朱君望之墓有宿草矣,长婿池州学录钱适自毗陵来,将图其不朽者,敢以其孤见,愿矜而畀之铭」。
予固善君望,视其孤孱然弱也,诚不可无述,待其长,使有考焉。
按状,君名自期君望其字也,本衢州龙游人
曾祖某,迪功郎,妣孙氏。
祖某,将仕郎,妣袁氏。
父某,登仕郎,漕贡进士,妣汪氏,继赵氏。
自其祖宝祐间随宦晋陵,遂占名籍,后徙居城之东。
君幼敏悟,祖每矜语人曰:「此孙他日必昌吾门」。
景定辛酉,年二十,请乡举。
德祐乙亥,补太学生
方摩厉以须,属时多故,束书入山,恬无仕进意。
龟山书院兵后久荒圮,君来为山长,竭力经营,且新其祭器,稽其田籍,旧观寖还,士论称之。
又为安定山长,时寓祠溪亭,回视故宫,异物充斥,势不得争,喟然以叹。
乃节浮费,协众议,惟新是图。
得曹氏庐改创书院,后遂迁焉。
盥荐有所,以教以育,推厥攸始,实自君望
又捐己俸造笾豆,可谓知礼者。
爱是邦佳山水,秩满待选,乃买屋以居。
昔者胡安定见徐节孝头微侧,曰:「头容直」!
节孝因思头容直,心亦直。
君望以为此乃敬以直内之义,则以「敬」名斋,本心文公为作古籀。
焚香端坐,读书其间。
暇则往来南北诸山,从容觞咏,与朋友共乐。
丰仪秀整,性行温雅,乐道人之善,内恕及人,虽僮仆不见其有疾声遽色。
遇困乏者辄赈赡之,无所靳,人皆称为善士。
庚子春,忽念先茔尝以时汎扫,扁舟亟归。
道得痰疾,疾止复还,竟不可为。
其卒,三月廿六日也。
六月十七日,葬常州武进县占石之原,年五十有九。
东阳刘氏,通判君之女,先十七年卒。
生五女:长妙云,适钱适;
次妙宁,适柴嵩;
妙惠,适楼英发;
妙淑,许适邹志孙;
妙由,许适赵由琥。
继室沈氏,生二男:长文俊,次文英
女二人:妙安,许适缪世昌
妙定,许适钱适弟。
庶女三人:妙素,适张复
妙观、妙善,尚幼。
异时进取之士,驰骛不足,从乡贡已难,况得入太学尤难。
盖有槁项黄馘,不能与其一者。
君望十馀年之间,领乡荐、补太学,兼取人之所难得,造物岂无意?
崇化之席,未暖而去,邅回濡滞,又二十四五年。
文学掾,竟不克申延以待,何始丰终啬耶?
有二子而女十人,其婿皆高门大族名士之家,力能经纪其丧,还窆故丘,遂其始志。
又择师教二子,使其成立,造物之报盖在此,君望其庶几无憾矣。
铭曰:
人谁无死,君以孝故。
上章困敦,感时春暮
夏畦马医,皆上丘墓。
我胡不如,星言即路。
抱恙而还,魂已先去。
其何去依,若祖若父。
成愿初志,铭魂归厝。
松槚良久,慰尔永慕。
我铭昭示,以封以树。
陆孺人墓志铭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七、《渭南文集》卷三三
孺人山阴陆氏。
曾大父某,国子博士,赠太尉
大父某,承奉郎
考某,迪功郎明州司法参军
母同郡齐氏。
孺人年若干,嫁为承议郎梧州高邮桑公庄之妻。
端靖淑柔,读书略知大义,自其在父母家,已得孝名,见治丝枲,辄趋与共事,法曹与齐夫人皆异之。
建炎间法曹避兵天台,而承议适摄县主簿事,故时两家已继为婚姻,情好甚笃,因以孺人归焉。
承议既罢主簿,以乱故,不克北归,因寓近县山中,凡四十年。
间虽出仕,岁满辄归。
居山之日多于在官,衣食尝不足,孺人处之超然。
自幼奉佛法,戒击鲜,终身不犯。
尝舟行溯汴,遇老桑门丐钱,孺人亟施之,且问曰:「师何许人?
老如此,尚行乞耶」?
对曰:「居天台,兄弟十八人,我独好远游,故抵此。
汝与我有宿契,他日当为邻」。
及是,寓居适近石桥。
一日,登应真阁,修茶供,至第三尊者,惊叹曰:「此吾汴舟所见也」。
承议尝为西安,有娠妇以事系狱,念释之,未果。
孺人梦白衣人告曰:「囚且字子矣」。
旦以告承议,呼乳医视之而信,即脱械,予假使归。
果以是夕产。
孺人事佛之验至如此然。
奉家庙尽孝尽敬,朝夕定省如事生,凡祭祀烹饪涤濯皆亲之,至累夕不寐。
承议平生所与游,多知名士,每客至,辄信宿留,孺人执刀匕,白首无倦色,曰:「此妇职也」。
近世闺门之教略,妄以学佛自名,则于祭祀宾客之事皆置不顾,惟私财贿以徇其好,曰:「吾徼福于佛也」。
呜呼!
娶妇所以承先祖,主中馈,顾乃使之徼佛福而止耶?
安得以孺人之事告之。
承议有兄之子,妻士人陈汝翼,贫无以生。
孺人力赞承议挈之归,同爨十五年,使其子与己子俱就学,遂中名第。
孺人诸子皆好修,世昌从诸公问学,不以贫夺其志,人以为积善之报。
孺人得年七十有四,以淳熙十二年正月己丑卒。
丈夫子三人:长之瑞,早卒。
次则世昌
次世茂。
女子子四人:徐廷焕、顾渊、陈宽、吴植,其甥也。
明年,某月甲子,葬于天台太平乡朴墺,祔承议之墓。
世昌实来请铭,孺人于予为从祖姊,其敢辞。
铭曰:
庙祭宾享,维妇之职。
嫚骜狠骄,蠹我壸则
孰如孺人,耆老益恭
名山崇崇,閟此幽宫。
薛元亮老杜醉归图诗后1196年6月8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平园续稿》卷六、《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薛元亮名公寀临川佳士。
绍兴间许子礼、李西美诸公游。
此诗乃其乡人梁世昌名光远录以相示。
庆元丙辰六月八日题。
四川制置大使安丙申状嘉定七年三月六日 南宋 · 王大才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一○、《两朝纲目备要》卷一四
武功大夫福州观察使、充沔州驻劄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沔州王大才,今具相公不顾法令,非理劄下大才事目,开具下项:一、入谋大才与金人同谋不轨。
一、入谋大才与金人私通书信。
一、入谋大才广安军杀何九龄之子世昌
一、入谋大才将兵劫掠到银七十三锭、金一百五两,已纳在大才宅库。
一、兴元都统李太尉密大才下书,虞候孙仪言说,称相公已刷差下二千五百人,要亲来沔州大才杀害。
一、相公日来不时遣使强横小人,以追人为名,前来门首厉声叫闹,呼来庭下,将大才百端屑渎,靡所不言,此何理耶?
末有败坏朝廷纪纲法令,端自相公为始。
伏乞钧照。
右,大才照得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非大臣可得而专,不谓相公同何九龄擅开兵端,引惹边事,关系国家利害至重。
而又不遵宸翰约束,其所赐御札诏墨未乾,辄敢反乱朝廷,何所不为?
所有何九龄已从条法诛斩了当,独相公未蒙朝廷施行,如何反将忠臣义士入谋以不赦之罪,公然形于纸笔,以快私意?
天下恐无此理。
可见相公包藏祸心,欺罔君父,蔑视朝廷,不恤人言,略无忌惮。
未审相公端用几日前来沔州作乱,乞赐明文行下,容大才左祗候公参。
谨具申制置相公,敢望钧慈悯念朝廷,勿以天日万里,以为可欺。
况恶业贯盈,恐造物不与善后,特未可保。
伏乞钧照开正识眼,曲赐看详。
嘉定七年三月初六日
崇恩园陵采石碑 北宋 · 赵□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金石萃编》卷一四六
崇恩寝疾,崩于宫。
政和三年三月丙申朝散郎权发遣京畿计度转运副使公事赵霆入内内侍省武功大夫计置贾山,采石兼提举郑州窑务张怀宝,奉诏旨提举园陵,采石太史吉祭山。
兴役于缑氏镇碾子泉之东西谷,段石工,视大观二年地官数,会日力之役,九旬以时,朝廷促工期以氏,逾旬稍霖雨○霰,迭日间作,官吏惴慄,惟稽迟之
而巨石艰致之材,越七日而数以登,又十有五日而夫役告毕。
官属奋职,夙夜暴露,协力尽瘁,用济厥事也。
官属为谁?
管勾兼理断公事、朝散郎谊,都中亮郎任纬,通直郎韩瑜武经郎孙杰武翼郎贾之才,武郎蔺中立,修武郎李从古,秉义郎赵士、宋良成忠郎延庆、许绅,承节郎延庆、张世昌、周仪、从事郎宋翚、李选,将仕郎处仁、张远、王充、李周福进武校尉张悫进义校尉王思永,假承务郎陈充管勾铁炉东井匠人郎傅管勾公使、进义副尉张守忠
季春癸酉赵□记并书。
致仕祝君墓志铭绍兴三年五月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屏山集》卷九
绍兴三年三月六日,致仕祝君卒,五月六日,葬金相山之原,其孤可久来请铭。
祝君,余之父友也,其孤又余姊婿也,来请铭,以旧姻之故也;
而不辞,所以终我祖我父之惠好也。
正议公曩游学,时忠显公侍君之诸父,深相交结,倾盖遗缟,不足谕也。
正议曰:「他日无忘祝氏」。
忠显公既达,结昏貤爵,光其子孙,君亦以此通班朝著,示不忘也。
今君之死,余又铭之,以申前志,以敦外姻,以昭潜德,以慰孝思也。
有是四者,斯可为铭。
君讳祐,字彦将信州铅山紫溪人也。
曾祖虞,祖仁霸,父世昌
君少时刻励,思自奋致,而宦学龃龉,皆不得其志焉。
初任吉水县,岁饥多盗,捕获填圄。
吏白君曰:「正盗之罪,法应受赏」。
君曰:「道殣相望,官弗加恤,又忍峻刑而资吾进身耶」?
尽释之。
白郡守赈给之,境内多全活。
后任福州福清县主簿,监建州宝瑞场,当路者荐其堪事,君曰:「仆仆不已,又将何求」?
遂挂冠而归,自是脱略世纷,寓意于酒,朝醺暮酣,不见醒客。
时与宾友献酬尽欢,或悠然独酌,赋诗长啸。
所居有林泉之胜,君蹑履曳杖,倘佯云间,人识之曰:「此醉仙也」。
君在燕间,宠光时至,可久立功西域,乞回赏以授君牙绯,朝廷许之。
青紫侁侁,环戏膝下,乡党以为荣。
观君宽仁乐施,湍川为梁,如己思济,病者与药,如己获瘳。
晚岁绝粒,益幸酒美,疢遂臻。
临绝之际,所以训励其子孙者,皆厚德之言也,悲夫!
君享年六十有六。
娶周氏,生子二:曰可久,武功大夫贵州刺史主管潭州南岳庙
可大承信郎
二女,长适进士黄敷,次适余翚。
孙男三人,孙二人彭年、松年皆将仕郎,皆尚幼。
铭曰:
是非喧喧,以醉为藩;
名奔利驰,以醉为归。
蹈世纷而不染,葆天光而自熙。
所谓德全于酒者,惟君为庶几。
积厚不施,呜呼噫嘻!
比并白脚之高产者差役判 南宋 · 范应铃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三
差役之法,先从白脚,自有专条。
蕲春守义坊缺役,自去年三月定差,至今年五月索案,犹未结绝。
据所追到通计八名,内张世昌产钱三十六贯,明现产钱二十四贯,谢通产钱一十七贯,系是白脚,合与比并差充。
其馀如张子高,如明球,如陈文蔚,如明琦,如明珍,物力虽有厚薄,歇役虽有浅深,既无倍法,岂宜追逮。
今展转供牵,淹延逾岁,讫无定说。
及送狱司责据,呈上明现情愿承认,众户各有陪贴。
外条法而用己意,狱吏之私,夫岂可从!
且三名白脚,其体一同,舍产钱三十六贯,而差及二十四贯,虽使强认,乌能绝词。
拖照案牍,初据张世昌所供,本户昔尝出产与鲍通、阿蔡,未曾过割,取到合状,乞为照行。
出业与人,所干何事,直至临役,方退产钱,自是不可凭使。
又据谢通所供,明现节次置到蔡海、郑汝贤产业,不行收入。
纵或有之,未至便在张世昌之上,且无实迹,只听虚词,尤不可信。
此项须待张世昌执役年满,明、谢比较当差,方合穷究,何至以此预为迁延。
且县有版籍,一年户口之所从考,不与照使,反滋众讼,何以籍为?
又观定役之初,乡司具帐,乃于张世昌名下朱批税色曰:十三年夏税。
即此一节,已见为欺。
知县批判,国家正法,保长不理,此小役不折大役之法也。
洞烛吏奸,夫岂无见,傥执此说,久而不移,张之入役已及满替,岂容至今尚尔终讼。
张因此得计,从而入词,又谓产钱虽有高下,役之先后,凭此定差,初不曾有山园田湖之分,此说尤为枝蔓。
使、州判状,谓张世昌所管之湖,既是己业,岂得妄称浮产,送县比并,可谓允当。
大抵一乡役次,乡司、役案,梦寐知之,不便从公与之定差,盖欲走弄以其私,追逮一人,则有一人之费。
不伐其谋,何惮不为。
今勒令当厅供合差姓名一人,乡司伍琏、役案许寿咸以张世昌为首。
既有定见,何不就本县保明,直至倅厅,方可从实,自当惩断,且以今来所供不致面谩,姑与从恕。
司成冲在狱鞫勘,既不曾究竟明现升进产业实计若干,平白勒令承认,又取得陈文蔚三人出钱陪贴文状,以此具呈,不知用何役法?
本合惩断,以合充人张世昌原不曾预禁,只据送狱三人,却不在明现之先,又非专成冲之罪。
惟典押承行,明有知县书判,唤上张世昌随司,非不分晓,本案即不曾行移,本人即不曾到官,始终计属,意不难见,罪当勘杖,夫复何说?
且免追上,听本县自作施行。
世昌勘下杖一百,押赴蕲春县日下着役,如更敢拒顽,就行申解照断。
彦功墓志铭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止斋先生文集》卷四八
余读陈亮同父所铭胡公济之墓,慨叹天下之才,有不能以文自进,而老于闾里,盖终篇三致意焉。
今见属汪万顷为其子彦功行状,又亟称其为人。
同父阅士多,顾少许可者,而万顷雅号长者,不侵为语言。
二君于胡氏父子如此,有以也。
夫胡氏之世昌也,胡氏家赀钜万,中间少宽弛,米盐靡密,愆其故常,家事几废,而公济且老矣。
彦功奋曰:「不可以当吾世害其家,以戚吾亲也」。
乃一切屏故好,背华归朴,向之园池亭榭,变而为桑稼之区;
向之宾客姻旧谢去,而身与隶农淡苦也。
如是数岁,其富如初。
彦功亦年已五十,于是更治亭园,延致宾旧,以奉其亲,觞豆为乐复如初。
公济之卒,又求同父之文刻之墓上,归善于其父。
人常言:「废兴有命,自一饭不可以智得。
少有变衰之渐,则偷怠不复自强,以至于亡」。
亦异于胡氏父子矣。
彦功讳某,起居造次如学者。
且死,为遗戒,事事详整,欲以七日葬。
僧若道士,必以乡父老与僮仆之曾服勤者相半,盖不惑于日者释老家之说。
得年六十四。
娶黄氏、章氏,皆早卒。
子男四人:廷芝、廷茂、廷芬、廷芳。
女适新岳州录事参军梁竦、前监筠州陈兖将仕郎曹致中、黄公黼。
孙男女二十有四人,曾孙三人。
万顷之状云尔。
其世叙乡里,具同父之识。
廷芳以状识来乞铭,余喜次二文之后,为之书曰:余闻东阳剧难治,而巨室为甚。
顷过其县所次舍,见其人往往敦朴,敬客而崇师友。
今得胡氏事,嗣兴其家,一以农圃为本,自世所谓兼并机变之巧者,秋毫不肯也。
则其风土固厚,与所闻反谬。
而为吏者类以击强为能,孰与访求如胡氏者旌异之,使他族知劝乎?
余为斯文以告来者,因以为铭云。
四朝布衣竹村林君墓表 南宋 · 吴子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四、《赤城集》卷一六
筼窗先生既铭咏道林君,子表民复请余表其墓,余谢曰:「铭具矣,不灭矣,虽表奚加焉」!
表民请弗置,曰:「所以传载吾父,岂嫌乎多」!
余无以答,则为摘其可表者三。
君生事薄,莱田不足支丰岁,然酷嗜书,质衣货家具,购书至几千卷,名帖亦数千卷。
每一卷入手,喜津津,校雠考订忘日夜,可谓贫而富于书。
君卧穷巷,声援绝,然师友皆名辈胜流,王公卿月、虞公似良、李公庚、徐公似道、钱公象祖、谢公深甫、张公布、商公飞卿、丁公可、徐公大受、林公宪、桑公世昌,君陪从于乡邦者也;
陈公傅良、楼公钥、张公孝伯、万公钟、龚公颐正、王公厚之、巩公丰、真公德秀、杨公长孺,君承接于他邦者也,可谓约而广于交。
君屡试屡跌以老,然不自忧而忧人忧。
龙舒吴㮚、长乐王作、古括陈百朋、会稽潘方台州,君馆置其家,接岁踰时经纪之,后皆成名去,可谓困而勇于谊。
然则世之非贫非约非困而弃书弃交弃谊者,曷不视君乎!
是三者可表已,而又有一焉。
夫身贫则子宜裕,不然书为无益矣;
身约则子宜泰,不然交为无益矣;
身困则子宜亨,不然谊为无益矣。
君一子,表民也,其贫其约其困复似君,而不悔书书益多,不悔交交益密,不悔谊谊益虔。
然则世之能以书以交以谊必其身,不能以书以交以谊必其子者,又曷不视君乎!
君名师蒧字咏道临海人自号竹村居士
死年七十五,葬浮江。
所为诗文数钜帙,藏于家。
他行能若世出,若死葬月日,见铭中。
金华曹君墓志铭淳熙二年九月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七、《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君讳晔,字彦华姓曹氏东阳金华人也。
其先避五季之乱,自桐庐徙焉。
曾祖伯夔,祖君宝,考熙,皆不仕。
君少愿悫居闾里,畏事自守。
与人交,曲有恩意。
不忍岸狱之苦,置汤沐、市薪炭输之,岁以为常。
卒以淳熙二年三月八日,享年六十有八。
是岁九月二十八日,葬于婺女乡盘龙岭之原。
其配施氏祔焉。
三子:曰起宗,曰绍宗,曰世昌
一女。
孙男女凡四,皆幼。
君笃意教子,起宗、世昌皆从予游,将葬,拜哭请铭。
铭曰:
出入里门,顺而祗兮。
纳子于庠,俨履綦兮。
令龟献兆,告厥时兮。
我作斯铭,燕其归兮。
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户陇西郡开国公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李公行状淳熙五年 宋 · 张抡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琬琰集删存》卷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二四
曾祖德明,故任皇城使,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野氏,赠楚国夫人
祖中言,故任皇城使,赠太师魏国公
祖妣折氏,赠韩国夫人
父永奇,故任同州观察使、充鄜延路马步副都总管、知鄜州军州事兼管内安抚使,赠太师、陈国公谥忠壮
妣蒙氏,赠越国夫人
公讳显忠,字君锡绥德青涧人。
先名世辅太上皇帝改赐今名宠嘉之。
其先唐诸公子也,世远谱不存。
由唐至五季,逮我国朝,世为苏尾九族都巡检使
地扼边冲,有横山之险,瞰平夏部曲。
祖孙相承,长雄其乡。
自公先世,每以恩信得士,士乐为用。
其俗勇鸷果敢,视骑射战斗犹食饮之常,攻克守固,号为鄜延形胜之障。
公尤为雄伟不常者。
生而卓异,长七尺,风神堂堂。
自幼倜傥有远略,忠壮秩当任子,公慨然曰:「男儿当自立功名,于战阵取富贵,何藉门荫耶」?
建炎二年王公经略鄜延,时忠壮统领本路军马。
闻金人已入寇,王俾忠壮募士硬探,忠壮难其人。
公年十七,毅然请行。
获间者十馀人,问得其情,杀之,枭二级以献。
王公壮其勇,为上功,补初品官,由是汉番寖知名。
属盗蜂起,忠壮辄命公为先锋,所向无不殄灭,民恃以安。
稍迁鄜延路兵马都监,兼充第六正将
戎入寇,公屡击之,自是无敢犯塞。
伪齐僣号,素闻公父子材勇,将大用,冀为己辅;
兀术尤多公才。
而公父子每念我宋臣也,二百年世袭禄秩,及此沦陷,乃为彼用耶,未尝不感愤流涕,待之虽厚,终不屑意。
一日,忠壮因饮醉与刘麟争,语数侵之,且及老豫,曰:「吾昔日与尔比肩事宋,不因多故,尔何得至此?
今遽以皇子见陵耶」?
众为之惧。
已而劝其谢过,终不少屈。
方务收人心,外示能容,中实衔之,阴有图矣。
会齐废,获免。
戊午岁,公知同州,与王世忠号铁幡竿者,令顿遇等潜谋通蜀,将距渭水,共为恢复之举。
乃遣使臣彦忠、黄士成、崔佺,以书抵宣抚吴公玠,冀出兵外应。
西元帅撒里曷者,虏酋之亲弟也,挟贵骄恣,过郡邑则择良家或官吏妻女侍饮,不从则阴贼之,公常扼腕。
一日,召公计事,公疑不利于己,移疾不往。
撒里曷怒,领兵数百人,并其首领桀黠者百馀,欲以掩公。
至则踞坐厅事,公使人扶掖见之,撒里曷作色诮公,公谢以坠马伤足,请犒从者。
公密戒左右多与之酒,使尽醉,悉杀之别馆,又杀其亲兵数百人。
出伏甲于幕下,擒撒里曷缚马上,将以南归为质,谋迎北狩之还。
公有恩于州人,州人甚爱之,见公举事,咸驩呼鼓舞,以手加额曰:「复见赵官家有日矣」。
拥逼出门,会有人告变,捕公者兵刃四合。
公与亲随崔皋、拓跋忠等近百人决围而出,且战且前,由汉村经临高原、扑地河、五交原,凡关隘兵悉控扼,公每挥戈大呼驰之,莫不惊溃。
公众憩原上,望追骑益多,公拥撒里曷谓追者曰:「迫我急,即急杀之矣」。
故虏骑尾而不逼。
有劝公杀以绝望者,公曰:「彼众我寡,杀之肯舍我乎?
虽死无益,吾固有所处」。
乃解其缚,谓曰:「欲生耶,欲死耶?
能从我三事,我活汝,不则杀汝。
吾以死战,追骑皆非我敌,汝尝见吾战矣,岂诳汝者」?
撒里曷曰:「公果活我,唯公命」。
公于是授之三箭,使折以自誓。
公曰:「汝国本远夷,大宋优礼厚币,讲好修睦,而汝国遽坠大信,猖狂至此。
我宋何负焉?
今还语而主,归我二圣,复我疆土,继好息兵,免南北生灵无罪被杀,一也。
造谋举事,悉自我出,吾家属洎同州之民无与也。
汝无迁怒,戮及不辜,二也。
吾既舍汝,汝无纵兵追我,我再获汝,必不汝放,三也」。
撒里曷听命惟谨,次第折箭,且曰:「或敢背盟,有如此箭」。
公麾之使去。
虏骑得撒里曷,即东驰,莫敢回顾。
公始欲拥撒里曷归朝,值洛水汎溢,无舟,不得渡,又虏人会合诸道军马,断南归之路,公不得已,遂奔夏国
公乡里邻于境,夏人服其家世久矣。
公至,夏主甚喜,遣翰林学士杨其姓者郊劳,礼意良厚。
杨推诚,公亦无隐,自兹无彼我之间。
杨因暇日语及金人自得志于中原,恃其强盛,每见侵陵,亦有并吞之意。
知公雄杰,故深相结纳,将倚为用。
有间者从延安来报,自公之西,金人即饬五路兵分捕公之家属二百口,无长少悉遇害。
公抱终天之痛,每念之,切齿裂眦,恨不即死以复。
大雪,公中夜自挈壶酒过杨,杨延之卧内,相与对酌,因愬父兄遇害甚惨,泣数行下,属杨借兵,将以复雠。
杨恻然,翌日为公请,夏主曰:「彼能为我立功,固不靳借兵」。
时有酋豪号青面野叉者,有射骑数万,恃勇桀骜,要索无厌,扰边十馀年矣,夏主患之,顾国中无能制之者,以是属公。
公欣然自任。
问须兵几何,公曰:「当以计取,得精锐五百足矣」。
夏主曰:「此虏未易轻图」。
与骑三千。
公命裹粮捲甲,昼夜疾驱。
既逼其境,遇行者,则俘以自随。
奄至其穴,乃伏骑于旁冈阜间,噪其三面。
虏仓卒惶骇,野叉者金冠铁面具,画若鬼物,故号野叉
少选,野叉持大刀,跨马名赤驼,指呼布阵。
公谓之曰:「汝徒恃犬羊众,实不勇。
果勇,能与我挑战乎」?
野叉问公为谁,公曰:「因汝不臣其主,汝主有请大国,命我伐汝。
无多言,速出战」。
野叉怒,挥刀跃马而前。
公豫戒一骑,俟我与之交驰,从傍过之。
及锋未接,一骑出焉。
野叉顾视间,公伺隙投鎗,徒手捽其背。
野叉身偃,公挟以归。
其徒窘蹙散遁,伏骑乘之,馀众悉降。
献俘之日,夏主大悦,将妻以女,公辞以父丧。
即日出兵十万授公,乃鼓行而东。
先是,金人既族其家,度公必为复雠之举。
兼自丙午岁用兵,至是几及一纪,彼既厌兵,且数为王师败于两淮,思欲息肩,割三京请和。
知公之在未尝一日忘东向也,公军所至,无不望风迎降,独延安闭门拒守。
公谓之曰:「吾之此来,止求告捕害吾亲者,若得其人,吾于延安之人何憾焉」?
已而监军薛昭者缒城见公,云:「始告捕者苏常、仲二人耳」。
俄有捕其人以献者,公诘之,遽服,因剖心以祭。
时金人既还侵地,国家肆赦安集,薛因出诏示公。
公未悉真伪。
有耿焕者多识,与公有旧,为公言真诏也。
公即率所部南望拜赦,郡人安堵。
公流离侨寄于三国间十有馀年,备历艰险,还朝之志,万折必东。
顾势未可,姑待效见,归报朝廷。
及三京既还,无所用力,因说夏人俱南。
夏人往往怀土,公度不可强,但取愿从者,得二千馀人。
鄜延旧部曲数万众,皆愿随公。
盖公在长安,被诏止许量带军马前来赴阙,又于内拣选三千人。
招抚使王枢见公说夏人归南,反谋公归
公大怒,遂擒王枢,同时领众归朝。
太上皇帝赐对便殿,玉音奖谕曰:「卿忠义归朝,立功显著」。
燕犒锡赉,恩意甚渥,即授公护国军承宣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兼枢密院都统制
时公方年三十,实绍兴九年也。
明年,金人叛盟,兀术寇边,朝廷大举进讨。
刘公光世充三京等路宣抚处置使,表公为本司前军都统制
上以宸翰赐公曰:「卿将所部与张俊会合,如立奇功,与卿建节」。
诸将会淮西,战于柘皋,兀术大败。
公军追至孔城,夺耄倪之被虏者以万计。
贼退,召赴阙,以功除保信军节度使两浙东路马步都总管
公生西边,长游陇、蜀、梁、宋间,熟悉虏情,至山川险易,兵马强弱,如指掌,因上恢复之策于朝。
当轴者方主和议,虑公矛盾,以事降平海军承宣使
公居丹丘,从容暇豫,与参政钱公端礼、贺公允中两府曹公勋、郡守萧公振日为棋酒之乐,徜徉于泉石间,无闲废色。
岩壑朱公敦儒亦居是邦,群公每有胜致,朱必以诗词纪之,如是者十馀年。
会时宰物故,太上皇帝知公被黜非辜,召还,复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右军统制
岁馀,改选锋统制
殿帅杨和王存中奏太上曰:「以李显忠才气,岂宜处之偏裨」?
太上然之,升选锋都统制,赐田六十顷。
辛巳岁,逆亮犯顺。
秋八月,公以池州都统移军舒城,除御营先锋都统制
候骑报贼东京郭副留、韩将军兵万人渡淮。
十月四日,公领赵康年、曹高麦、韦永寿、刘彪等与虏战于大人洲,首剉其锋,乘胜掩击过淮,虏军溺死者千馀人,俘降甚众。
复还舒城,入合淝,又携张师颜马司精锐,由安丰花靥镇取顺昌
公先声所暨,城中震悚,至则拔之,擒王千户等,俘降数千人。
又遣曹高麦分兵袭蒙城,擒刘承德而还。
后亮亲拥兵犯淮西,朝廷命建康都统王权拒于合淝,退保和州,竟失守。
有诏命公驻军芜湖,以扼裕溪口之冲。
寻报弃军渡江,人情汹惧,督府被旨,罢兵柄,檄公会军采石。
始,失律也,时雍国虞公允文参赞督府,访所以败之实。
其军咸诋失,且曰:「非我辈不战之罪,亦非虏之善胜,盖望风先遁,我辈何能自振」?
雍公曰:「朝廷已令池州李都统交此军,尔谓如何」?
众合辞云:「用李公,则我等有所赖」。
公于是领军,兼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亳州招讨使
亮至杨林,瞰江筑高台,植二黄旗,中张黄盖
亮躬擐金甲,执小红旗麾军,恃众以为江可渡也。
公即措画,依山列马步军成阵,五分戈船,以其二泊于东西两岸,其一泊中流,藏其二于芦洲港中。
顷之,贼麾战舰渡江,呼声震天地。
贼舟及岸,虏渐登陆,遣时、王琪、盛新、戴皋、张振、张荣逆击之。
我师贾勇,一以当十,俘斩之馀,降者甚众。
又疾遣戈船并进,以神臂剋敌弓射之,中者洞贯。
虏溺水死者不可胜计,贼船于是退遁。
向者港中所匿戈船出,断其后,夺贼船二十馀艘。
继以轻舸纵火,焚其战舰,火光蔽江,烟燄彻天。
亮既败,公遂募军校,抵亮所谕之曰:「今管军王权,乃曩时擒撒里曷李世辅
汝众逼江将何为?
曷若稍却,容我渡军,为一战决胜负。
今汝临水而阵,是不欲战也」。
亮闻之,走淮东,尚留精兵于和为后拒。
公分兵绝江,阵于和之城下。
贼出迎战,公身先将士,殊死战,贼败走入城。
我军蹑之,贼纵火,公领军涂甲冒火而进,遂复和州
公又遣韦永寿、顿遇、赵宣、李宗正等袭至香林塘,追击,大破之。
又分遣将校于蜀山段寨以来,邀击虏众,所向无不克捷。
公伺得亮将犯京口,乃遣戈船,令战士踏车,左右岢峨,巨舰舳舻相衔,掀舞于湍流骇浪中,逆折下上,势若游龙。
诸酋凭垒观之,莫不丧气。
亮乃作伪诏,遣校尉张千秋挐舟来谕王权,谓亮提兵往瓜洲,似与有先约。
雍公与公议,公曰:「此其用间耳,然亦当以朝廷已罪王权之事答之,庶绝其冀望」。
雍公以为然,遂作檄曰:「昨王权望风退舍,使汝鸱张至此。
朝廷已将权重置宪典。
今统兵乃李世辅也,汝岂不知其名?
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无虚言见怵,但备一战,以决雌雄可也」。
遣所获女真二人赍往。
亮得书大怒,数诸酋以不用命,致杨林之败,将斩之。
诸酋哀恳,久之,曰:「姑赦汝。
旦日各得战舰百艘,约五日必绝江,违令者死」。
诸酋退,自计曰:「南人用李世辅统兵,为备甚固。
我辈进必败,退则诛,进退等死,死中求生可乎」?
遂杀亮。
亮毙,诏班师,以功擢侍卫马司,诸子得对便殿,各赐金带。
今上皇帝登极,公陛对,论用兵大计称旨,蒙玉音奖谕,赐田七十顷。
明年,擢领殿岩
都督张魏公自任恢复之责,以招抚使命公节制殿前司马及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由淮西而进,建康都统邵宏渊为之副,建康镇江驻劄御前诸军及步司军马隶焉。
进自淮东,公即祃牙建旆,誓众启行。
五月甲午渡淮。
丙申,伪都统萧锜领兵拒战于陡沟,张左右翼。
公指谓诸将曰:「此所谓拐子马,虏之长技也」。
张荣请为先锋,公授以方略,一鼓而虏骑奔溃。
丁酉,公进军,距灵壁才数里,萧陈以待。
公遣时、员琦率兵击之,张师颜等继进。
良久,公遣曹高麦等以千骑横冲贼军,又遣李舜举领白旗子策之。
萧大败,转城西遁。
灵壁城中步卒三千洎伪官相继出降,遂收复灵壁
公入城抚定,令军中无得虏掠,市肆仍故。
公谓父老曰:「朝廷本图拯遗民于涂炭,非欲多杀示威,父老宜宣德意,勿怀疑惧」。
无不南向稽颡感泣者。
公命植二旗,谓降者曰:「尔辈为虏胁耳,愿归朝者立黄旗下,当补授官资;
愿归本国者立白旗下」。
有立白旗下者,悉遣去。
初约邵宏渊虹县,公取灵壁,然后并兵而西。
公剋期得灵壁矣,闻邵犹攻虹县未下。
戊戌,公领轻骑东趋虹县,遣灵壁降人入城谕以祸福曰:「汝逃则无所,战则不敌,能死决战,不然速降,犹保首领
城破,必杀无赦」。
顷之,大周仁踰城诣军前曰:「我等素闻李公威名,馀则不知也。
今愿以城降」。
至晚开门,与蒲察徒穆、久安、李千户等率众出降。
邵之围虹县也,凡数日不能下,及公至始降。
邵以功不自己,嫌隙始萌。
公趣邵奏捷,邵曰:「虏降相公耳,宏渊敢奏捷乎」?
公曰:「此来本为国事,将此功与公奏捷,愿无疑也」。
邵终怏怏,乃曰:「今收复两城,功已显著,请从此回军,以全功赏」。
公言:「男师廉、师颜与都统世雄同得圣训,令到南京,然后取旨。
今大军入境,才得二邑,以何为辞,而遽回军?
万一摇动众心,有误大计」。
邵愈不协,乃与其徒唱言虏且大至,吾属虏矣。
公曰:「今军势方张,正当仰遵圣训,复故地,以慰中原来苏之望」。
遂军灵壁
癸卯,萧琦领家属降公于静安镇,公待以礼,命将官吴温馆伴。
甲辰,公军傅于宿州城东
公军自入境,秋毫不扰,所至壶浆接踵,人情翕然,咸谓复见天日,于是尽得虚实。
是日,邵军亦至,始合战于城南,地名大王湖。
自旦至晡,凡数十阵,虏军败北,杀万馀人。
其大汉军释甲弃仗、稽颡乞降者亦万数。
乙巳,公闭营休士,邵与张训通、王皆言:「军止有来早一食,且乏攻具,以何攻城?
不若还军灵壁,就粮而归」。
公曰:「所以约赍军食者,正欲宿州就粮耳」。
令诸军破城早饭,邵众窃笑。
公遂申严赏罚,率厉将士。
翌日丙午,晓色未分,不施攻具,士卒坎城,争先而上,即开门进军,与城内贼军巷战。
公麾军荡击之,遂收复宿州
破贼而食,果如公言。
邵军尚未越濠,遂遣拨发官王仪等屡往督促,邵始渡濠登城。
郡帑金帛,即追库务官吏对。
邵宏渊等按簿籍,仅得十万缗,米斛半之,公尽以犒军。
使刘持摄州事,用郡人所举也。
前此,都督魏公移书于公曰:「昨陛辞日,面奉圣训,军马渡淮,即令邵侯听公节制」。
仍令具知禀,守待缴奏。
邵殊不乐,至是,复以公移俾分节制。
邵益衔公,殆不可与共功矣。
庚戌,伪元帅勃撒领兵来自南京号十万,合宿州散卒,大战于城南。
两军杀伐相当。
是日,统制李福辄离阵数里,匿于樱桃园,适督府察视王实者见之,为公言。
又李保弃其军号,隐避不战。
公召福、保,对诸将诘其罪,二人伏辜,遂斩之。
公与邵议曰:「虏既数败,诸公以谓进兵如何」?
邵曰:「今得宿州,虏虽败走,必以重兵拒我于南京」。
公曰:「虏又败,当如何」?
邵曰:「拱州必有虏兵」。
又曰:「闻虏已召陕西诸路军马会于东京,必来大战」。
公笑谓邵曰:「不然。
今虏数为王师所败,其心固怯。
我师乘破竹之势,南京之兵,吾胜之必矣,然后取徐州
徐州有粮八十万,吾得徐,则军食足,乃可休士。
传檄山东,盖山东吾向知亳州,尝以恩结其人,颇见信重。
闻吾提兵之来,山东必响应,则不劳而下也。
山东既下,可以重赏募土豪数万为前驱,王师继之,则河南故地指日可复。
陕西兵至,道路遥远,人马疲困,吾以逸待劳,战必胜矣。
陕西之兵,皆吾乡里部曲,必不为虏用。
此吾万全之策也」。
邵虽心服其谋,以归心之切,终不以为然。
辛亥迟明,亲援枹鼓,激厉士众。
战酣,公免胄跃马挥戈,所向披靡,勃撒退却者三。
虏大败西走。
宏渊拥兵坐视,且与其将佐宣言曰:「当此盛夏,摇扇于清凉犹且畏热,况烈日中被甲苦战,人何以堪」。
众心遂摇,无斗志矣。
壬子夜,忽鼓噪,公遣骑觇之,曰:「建康中统制周宏及邵都统世雄,阳为虏劫寨自遁」。
黎明,马军去几尽。
癸丑,督府命移军入城。
虏谓我怯,乃率馀兵攻南城,又分兵潜攻东北。
城陷,虏兵已登陴。
公亲挥钜斧,手杀数十百人,将士争奋击,虏下城
虏兵攻南城者毙于藟木矢石,积尸齐羊马墙,壕水尽赤。
敌既数败,苦热乏食,咸已远遁,乃扬言陕西兵二十万将至。
邵众既扇于前,及闻此,士心益不固。
公晓之曰:「始吾奄至,出其不意,入境半月,而南兵之救方来。
陕西去此几里,而能遽至耶?
若以盛夏不可兴师,周宣王六月北伐,诸葛亮五月渡泸,自古岂无盛夏而成功者乎?
此特虏见怖而走,止我追兵耳。
姑留二日观之」。
于是有中公以飞语者,曰:「是欲降敌耳,不然,盍去至晚」?
一城恟恟。
公度不可遏,乃叹曰:「天未欲平中原耶?
而沮挠若此」!
会敕书至,有「见可而进,勿堕虏计」之语。
公遂整军而归。
宿州之战,非公之过,盖缘当时督府所委节制不专,加以邵宏渊、王等不能仰体国家用兵大计,而乃倡言惑动士卒,各怀归心,遂致统兵官辄敢衷私领兵遁归,无所忌惮。
公自提军渡淮,首尾二十日,与强敌七战七克,连拔三城,降虏右翼都统萧琦、万户蒲察徒穆、国戚同知周仁三百户、百人长及正军等。
宿州,斩麻叶万户、柳叶千户,城内外杀死并捉到番贼,及当阵杀死左翼都统、前后降到并累杀死虏众共四万馀人。
于是军声大震,士卒咸有吞敌之气。
大军所至,秋毫无犯,是以中原之民日望王师之来,以为内应。
公所统军马,连日接战,伤折不过千人,诸司自有籍可见。
公提大军渡淮,入贼之境,不备刍粮,就敌粮草。
至于首先登城、巷战立功、伤中将士,亦是就宿州府库金银钱币以充激赏。
宿州之役,系国家恢复大计,旬日间连下三城,杀降数万,虏众奔北不暇。
贼所起山东河北签军,皆欲内叛相应,贼势危亡,指日可待。
不幸宏渊等自弃大功,怯战退走,误国大事,更相鼓唱,张大虏势,复以退师为是。
公还师至盱眙,见魏公,纳印待罪,唯归过于己,不复自明,俟命于建康
醴泉观使奉朝请
趣召赴阙奏事,中途得旨,责授果州团练副使、安置长沙
九月,上知符离之役,特以邵宏渊不协故,过不在公。
抚州
岁馀,又移信州
乾道改元,召还,复容州防禦使,两锡白金六万两、绢三千匹、绵一万两。
寻复随州观察使,除两浙东路马步副都总管
丐祠,改提举台州崇道观
再召,除威武军节度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赐第辇下。
六年,再除侍卫马司
一日,对策选德殿,上爱其姿貌魁杰,命写真阁下。
明年,按视营屯,还敷奏,深合上意,复太尉,录前功也。
是岁冬,以马帅移屯建康
九年,引病丐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会稽,岁赐米三千硕。
阅五年,上思之,淳熙四年十月,诏以提举万寿观奉朝请
中使劳问于江津,赐银合、茶药。
入见,上抚存甚渥,时给真俸,俾葺居第,又出内帑金赐之,人知上用公意未替也。
无何,以疾薨于赐第之正寝,五年七月朔旦,春秋六十有九。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一日,赠开府仪同三司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户,赠典有加,官其后七人,命临安府给葬事。
其年九月乙酉,安厝于绍兴府山阴县承务秦望山之原,国夫人周氏祔焉。
公初娶国夫人
再醮赵氏,和政郡夫人
继室以王氏,信安郡夫人
子男十六人:师政,武经郎
师道,武翼郎,皆战没。
师雄武功大夫閤门祗候
师廉,终武功大夫
师闵,武功大夫閤门祗候、充两浙东路兵马都监
师文武功大夫、东南第四将
师颜右武大夫高州刺史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陇西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师孟,终武功郎
师正武略大夫、充江南东路兵马钤辖
师古,武略大夫、充绍兴府兵马钤辖
师武,忠训郎
师说,承信郎、监潭州南岳庙
师尹承信郎閤门看班祗候、监潭州南岳庙
师旦,秉义郎、监潭州南岳庙
师直忠训郎
师禹保义郎
师英,未仕。
女六人:长尝适武功大夫焦显祖,伉俪不协,今归宁;
次适武义大夫世昌
次适秉义郎閤门祗候王瓒
次适修武郎、新差充京畿第二将赵鼒;
次适承节郎孔居义;
次为尼,馀在室。
孙男十人:谔、谠、谊、䜣、询、诜、谦、谏、议、諲。
谔与询、议皆承节郎
馀孙男女二十馀人,尚幼。
公智勇于天性,自其儿时无他好,与乡里同辈惟以驰射为戏,不舍昼夜。
夜则对烛二灯,人挟一矢射之,中者使不中者负而返,公常十中八九。
一日,行寿春道中,马忽辟易,有虎自林间跃出。
公背发一矢,中口贯颔于地,后骑争以戈毙之。
公之用兵,奇计百出,以勇果济之,故先计而后战,卒如所料。
遇大敌,馀人夺气,公方优游甚暇,屡以少击众取胜。
御军严肃,令使必行。
诸子有从军者,临敌,公常戒之曰:「汝曹无恃我故不用命,军有常刑,必不私汝」。
于是诸子奋勇先登,皆立奇功,果毅英发,以名节自期。
公虽不喜文饰,然前代治乱,近时得失,亹亹言之,使人听之不倦。
议论切中于事情,人所不逮。
未尝学书,而笔力自然遒劲,其心画也。
疏财重义,亲旧部曲间,葬死字孤,一无靳色,至有官之者。
闻人疾病,若痛在己,命医求药,汲汲恐不及,赖以全活者甚众。
都统吴公锡与公同寮殿岩吴约以女为公子妇。
比吴死,其家遭寇,流落江西,不敢冀复婚
公备聘币,具赀媵,不远数千里,遣人迎之曰:「岂以生死贵贱异吾心哉」!
杨和王多公勇于义,待遇馈给特异于众。
及杨王薨,公感其知己,号慕若丧所亲,杀名马以祭。
前此,池州军中将佐使臣例不理磨勘,及公任都统,为奏请以年劳理磨勘转秩,自是请给封赠并依资任,自公启也。
又诸路州军有贷命卒配役于军者,皆悍勇可用。
日系铁索,夜囚土牢,死而后已。
公悯之,曰:「使功不如使过」。
因奏尽释之,随材分隶行间,在安丰咸死战立功,报公之德。
公平日不以势进人,任材而已。
不喜干人以私。
有斥不以罪,或忠而获谴者,虽千里必追赆之,且为直其事。
见一善必称奖,如自己出;
闻人过,则掩匿庇覆之不暇。
御下有不可犯之色,及待士,和气如,所至坐客随满。
公自奉至薄,而遇材武智勇之士有乏绝者,必赈之,无所吝惜。
且曰:「吾为国家养之,以备一朝之用」。
故俸赐随得随尽。
上知其用不足,尝赐田以周之。
平时与人谈论,无非爱君忧国,其于财利未尝一语及之。
薨背之后,家无馀资。
公气雄万夫,与故郡王韩公世忠同乡里,韩每以豪勇服人。
公累世将家,驻兵陕右,夏人不敢辄寇边境,盖公名著山西,而未尝少屈于韩。
及公归朝,韩力于上前奏乞公于麾下,上以公才非韩所能服,遂以枢密院都统制处之。
公特立不倚,唯以忠诚结知冕旒。
人谓义不忘君如关云长,忠不恤家如李良器子仪之宽厚得人,光弼之严明御下,公兼四者之美,而能持之以恭,守之以谦,故秩视槐鼎,生荣没哀,子孙诜诜,复盛一门,亦天有以报之也。
方靖康之难,腰金曳紫、保宠固位,或北面犬豕、助桀吠尧者有之,而公遨游三国,万死来归,忠烈昭然,上贯天日。
及败兀术于柘皋,挫逆于采石,西取顺昌,北复符离,虽志不克就,亦足暴白于世矣。
逮启手足,呼门人、诸子谓之曰:「吾束发从军,及壮为将,杀伐不为不多,然未尝以私憾戮一人。
今年几七十,官至二府,行矣,无纤毫累。
所不获者国恩未报,大雠未复耳」。
且属诸子曰:「汝曹当竭节尽忠,以追继吾志,则吾死瞑目矣」。
且口占遗表之意,言竟寂然而逝。
葬且有日,诸孤俾状其行事,将请谥于太常,揭碑于神道,以图不朽,而传无穷。
以抡同朝之久,知公为详,故不果辞,敬为次第其实,以告太史氏。
谨状。
淳熙五年八月日,宁武军承宣使、知閤门事、兼客省四方馆事张抡状。
彭世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尧、舜之盛,询于刍荛。
夫子之圣,以子夏为启予,颜渊为非助我。
孔文子之所以为文者,在于不耻下问。
人之取善,岂有定方?
善之所在,虽路人之言,臧获之智,皆当取之。
世昌相信之意甚笃,而鄙意每欲世昌降意与元忠讲切。
元忠之学,固未可谓便是,然其笃实躬行之日久,有非泛泛所能及者。
其所长处,如某亦欲就而取决焉,在世昌未易全轻之也。
与人商论,固不贵苟从,然亦须先虚心,乃至听其言。
若其所言与吾有未安处,亦须平心思之。
思之而未安,又须平心定气与之辩论。
辩论之间,虽贵伸己意,不可自屈,不可附会,而亦须有惟恐我见未尽而他须别有所长之心,乃可。
朱元晦(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二九、《象山集》卷二、《太极发明》卷一、《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乾隆《龙虎山志》卷一四、《南宋文范》外编卷三
黄、易二生归,奉正月十四日书,备承改岁动息,慰浣之剧。
不得嗣问,倏又经时,日深驰乡。
闻已赴阙奏事,何日对扬?
伏想大摅素蕴,为明主忠言,动悟渊衷,以幸天下。
恨未得即闻绪馀,沃此倾渴。
外间传闻留中讲读,未知信否?
诚得如此,岂胜庆幸!
乡人彭世昌得一山,在信之西境,距敝庐两舍而近,实龙虎山之宗。
巨陵特起,豗然如象,名曰象山
山间自为原坞,良田清池,无异平野。
山涧合为瀑流,垂注数里。
两崖有蟠怪石,却略偃蹇,中为茂林
琼瑶冰雪,倾倒激射,飞洒映带于其间,春夏流壮,势如奔雷。
木石自为阶梯,可沿以观。
佳处与玉渊、卧龙未易优劣。
往岁彭子结一庐以相延,某亦自为精舍于其侧。
春间携一侄二息,读书其上。
又得胜处为方丈以居,前挹闽山,奇峰万叠,后带二溪,下赴彭蠡
学子亦稍稍结茅其傍,相从讲习,此理为之日明。
舞雩咏归,千载同乐。
某昔年两得侍教,康庐之集,加款于鹅湖,然犹卤莽浅陋,未能成章,无以相发,甚自愧也。
比日少进,甚思一侍函丈,当有启助,以卒馀教。
尚此未能,登高临流,每用怅惘!
往岁览尊兄与梭山家兄书,尝因南丰便人,僭易致区区,蒙复书许以卒请,不胜幸甚!
古之圣贤,惟理是视,尧、舜之圣,而询于刍荛,曾子之易箦,盖得于执烛之童子。
《蒙》九二曰:「纳妇,吉」。
苟当于理,虽妇人孺子之言所不弃也。
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或乖理致,虽出古书,不敢尽信也。
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人言岂可忽哉?
梭山兄谓:「《太极图说》与《通书》不类,疑非周子所为。
不然,则或是其学未成时所作;
不然,则或是传他人之文,后人不辨也。
盖《通书·理性命章》言中焉止矣。
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
曰一,曰中,即太极也,未尝于其上加无极字。
《动静章》言五行、阴阳、太极,亦无无极之文。
假令《太极图说》是其所传,或其少时所作,则作《通书》时,不言无极,盖已知其说之非矣」。
此言殆未可忽也。
兄谓梭山急迫,看人文字未能尽彼之情,而欲遽申己意,是以轻于立论,徒为多说,而未必果当于理。
大学》曰:「无诸己而后非诸人」。
人无古今、智愚、贤不肖,皆言也,皆文字也。
观兄与梭山之书,已不能酬斯言矣,尚何以责梭山哉?
尊兄向与梭山书云:「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根本;
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根本」。
夫太极者,实有是理,圣人从而发明之耳,非以空言立论,使后人簸弄于颊舌纸笔之间也。
其为万化根本,固自素定,其足不足、能不能,岂以人言不言之故耶?
《易·大传》曰:「易有太极」。
圣人言有,今乃言无,何也?
作《大传》时不言无极,太极何尝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根本耶?
《洪范》五皇极列在九畴之中,不言无极,太极亦何尝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根本耶?
太极固自若也,尊兄只管言来言去,转加糊涂,此真所谓轻于立论,徒为多说,而未必果当于理也。
兄号句句而论、字字而议有年矣,宜益工益密,立言精确,足以悟疑辨惑,乃反疏脱如此,宜有以自反矣。
后书又谓:「无极即是无形,太极即是有理。
周先生恐学者错认太极别为一物,故着无极二字以明之」。
《易》之《大传》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又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阴一阳,已是形而上者,况太极乎?
晓文义者举知之矣。
自有《大传》,至今几年,未闻有错认太极别为一物者。
设有愚谬至此,奚啻不能以三隅反,何足上烦老先生特地于「太极」上加「无极」二字以晓之乎。
且「极」字亦不可以「形」字释之。
盖极者,中也,言无极则是犹言无中也,是奚可哉?
若惧学者泥于形器而申释之,则宜如《诗》言「上天之载」,而于下赞之曰「无声无臭」可也,岂宜以「无极」字加于太极之上?
朱子发濂溪得《太极图》于穆伯长伯长之传出于陈希夷,其必有考。
希夷之学,老氏之学也。
无极」二字,出于《老子·知其雄章》,吾圣人之书所无有也。
《老子》首章言「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而卒同之,此老氏宗旨也。
「无极而太极」,即是此旨。
老氏学之不正,见理不明,所蔽在此。
兄于此学用力之深,为日之久,曾此之不能辨,何也?
《通书》「中焉止矣」之言,与此昭然不类,而兄曾不之察,何也?
《太极图说》以「无极」二字冠首,而《通书》终篇未尝一及「无极」字。
二程言论文字至多,亦未尝一及「无极」字。
假令其初实有是图,观其后来未尝一及「无极」字,可见其道之进,而不自以为是也。
兄今考订注释,表显尊信,如此其至,恐未得为善祖述者也。
潘清逸诗文可见矣,彼岂能知濂溪者?
明道、伊川亲师承濂溪,当时名贤居潘右者亦复不少,濂溪之志,卒属于潘,可见其子孙之不能世其学也。
何据之笃乎?
梭山兄之言恐未宜忽也。
孟子与墨者夷之辩,则其「爱无等差」之言;
许行辩,则其「与民并耕」之言;
告子辩,则其「义外」与「人性无分于善不善」之言,未尝泛为料度之说。
兄之论辩则异于是。
如某今者所论,则皆尊兄书中要语,不敢增损。
或稍用尊兄泛辞以相绳纠者,亦差有證,抑所谓「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
兄书令梭山「宽心游意,反覆二家之言,必使于其所说如出于吾之所为者,而无纤芥之疑,然后可以发言立论,而断其可否,则其为辩也不烦,而理之所在无不得矣」。
彼方深疑其说之非,则又安能使之如出于其所为者而无纤芥之疑哉?
若其如出于吾之所为者而无纤芥之疑,则无不可矣,尚何论之可立、否之可断哉?
兄之此言,无乃亦少伤于急迫而未精耶?
兄又谓:「一以急迫之意求之,则于察理已不能精,而于彼之情,又不详尽,则徒为纷纷,虽欲不差,不可得矣」。
殆夫子自道也。
向在南康,论兄所解《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一章非是,兄令某平心观之。
某尝答曰:甲与乙辩,方各是其说,甲则曰愿某乙平心也,乙亦曰愿某甲平心也,平心之说,恐难明白,不若事论理可也。
今此「急迫」之说,「宽心游意」之说,正相类耳。
论事理,不必以此等压之,然后可明也。
梭山气禀宽缓,观书未尝草草,必优游讽咏,耐久䌷绎。
今以急迫指之,虽他人亦未喻也。
夫辨是非,别邪正,决疑似,固贵于峻洁明白,若乃料度、罗织、文致之辞,愿兄无易之也。
梭山兄所以不复致辩者,盖以兄执己之意甚固,而视人之言甚忽,求胜不求益也,某则以为不然。
尊兄平日惓惓于朋友,求箴规切磨之益,盖亦甚至。
独群雌孤雄,人非惟不敢以忠言进于左右,亦未有能为忠言者,言论之横出,其势然耳。
向来相聚,每以不能副兄所期为愧。
比者自谓少进,方将图合并而承教。
今兄为时所用,进退殊路,合并未可期也。
又蒙许其吐露,辄寓此少见区区。
尊意不以为然,幸不惮下教。
政远,惟为国保爱,倚需柄用,以泽天下。
包敏道(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三、《象山集》卷六
小家兄疾嗽骤作,殊令人惊,今幸安愈。
朋友相聚,为况不减畴昔。
元明综家务,时到槐堂,亦不甚得作文字,然气宇超迈,殊不湮没,差强人意
但恐久不就学,则不能成其器耳。
诸侄节前常作文,节后殊不及作,亦是事多。
世昌教诸小子,又自有道理。
诸子亦亹亹不厌,就中春弟伎俩尤进。
制子四月间来滋住得旬日,归后又加进。
初时与春弟棋,春弟颇不能及。
今年乃反出春弟之下。
近旬日棋甚进,春弟又少不逮矣。
凡此只在其精神之盛衰耳。
逢子常出读书,亦颇识字。
百七侄近归,其文亦进,遇事愈有力,今已如馆矣。
试罢能一来否?
闻诸公定帖可喜,但恐「来年尚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
书词亦尚虚骄,未甚稳实。
履,德之基;
谦,德之柄;
复,德之本。
得罪于履,得罪于谦,难以言复矣。
王谦仲(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乾隆《龙虎山志》卷一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七、道光《贵溪县志》卷三○
某违远诲言,三换岁矣,区区瞻企,何可云喻。
去冬拜手翰之辱,大义焕然,岂胜慰沃。
江乡何幸,得大贤出镇,然自朝廷而言,则轻重缓急亦已舛矣。
明天子注倚,岂其或疾执事者之不便,计必出此,亦识者之所前料,殆无足怪。
独阴氛重重,殊未廓清,葵藿之心,不能不为大明惜之。
然去冬不愿着足闹篮,只欲休去歇去之语,尤非所望。
窃料执事此蔽未能遽解,则此行殆为私便。
某占籍江西,以私言之,亦惟恐彼人之计有所不行也。
开府用何日?
传闻下车,十连胥庆,此非尺牍虚辞也。
元晦闻已起,行入奏事,江西可谓德星聚也。
某去夏拜书后,不旬日即有仲兄子仪之丧,秋初又哭一觞子,乃将为先兄子寿后者,薄德鲜祐如此。
旧有拙疾,哀苦中大作,几至于毙。
腊月顿愈,今顽健复如去春时矣。
乡人彭世昌新得一山,在信之贵溪西境,距敝庐两舍而近。
唐僧有所谓马祖者,庐于其阴,乡人因呼禅师山。
元丰中有僧莹者,为寺其阳,名曰应天寺,废久矣。
屋庐毁撤无馀,故址埋于荆榛,良田清池,没于茅苇,彭子竭力开辟,结一庐以相延。
去冬尝一登山,见其隘,复建一草堂于其东。
山间亦粗有田可耕。
社日后,携二息,偕数友朋登山,盘旋数日,尽发兹山之秘,要领之处,眼界胜绝,乃向来僧辈所未识也。
去冬之堂在寺故址,未惬人意,方于胜处为方丈以居。
顾视山形,宛然钜象,遂名以象山,草堂则扁曰象山精舍。
乡人盖素恨此山之名辱于异教,今皆翕然以象山为称。
侍郎张南仲之居,实在山下。
南仲讳运,其诸子鄙,徙居鄱阳,其诸侄咸在故里,皆尊尚儒术,旧亦多游从者。
彭世昌极贫,开山之役,诸张实欣助之,其经营之初,亦张为之地。
今张氏子弟咸来相从,一家结庐于东坞之上,比方丈为少高,名之曰储云。
兹山常出云,云之自出,常在其高故也。
一家结庐于前山之右,石涧飞瀑,萦纡带其侧,因名曰佩玉。
相继而来结庐者未已,未及名也。
方丈檐间,层峦叠嶂,奔腾飞动,近者数十里,远者数百里,争奇竞秀,朝暮雨旸云烟出没之变,千状万态,不可名模。
两山回合其前,如两臂环拱。
臂间之田,不下百亩。
沿流而下,悬注数里,因石赋形,小者如线,大者如练。
苍林阴翳,巨石错落,盛夏不知有暑,挟册其间,可以终日。
东山之崖,有翻经石,可憩十许人;
西山之崖,有歇石,可坐五六人,皆有苍松蟠覆其上,其下壁立万仞。
山之阴,有尘湖在其巅,天成一池,泓然如鉴,大旱不竭,可以结庐居之。
自尘湖而北,数山之外,有马祖庵,其处亦胜。
风洞,有浸月池,有东垄,有桦木垄,有东西坞,有第一峰,凡此皆旧名嘉者。
此山大势南来,折而东,又折而南。
其高在西北,堂之西最高,九峰联络如屏,名曰翠屏,其上皆林木也。
北峰之高者如盖,可以登望。
南望群山益远,溪谷原野毕露。
东望灵山,特起凌霄,缥缈如画,山形端方廉利,吴、越所未见有也。
下见龟峰,昂首穹背,形状逼真。
玉山之水,盖四百里而出于龟峰之下,略贵溪以经兹山之左。
西望藐姑石、琵琶诸峰,崷崒逼人,从天而下。
溪之源于光泽者,间见山麓如青玉版。
北视上清仙岩台山,仅如培塿。
东西二溪,窈窕如带。
二溪合处百里而近。
然地势卑下夷旷,非甚清彻,尝没于苍茫烟霭中矣。
彭世昌去冬亦尝至无为求见,挟梭山之书。
闻治行之忙,不及瞻望。
今已息肩,共学耕于此矣。
此公志向不肯碌碌,人皆谓之狂生。
然其平生所为,甚异流俗,为私者尝少,而为义者尝多。
惜其前日不甚得从师友,择之未精耳,自此当有可望。
王谦仲(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
彭世昌归,适领教翰,专人荐至,连奉好音,慰浣何可言喻。
时事一新,阴氛顿释,良心之所共快。
继是而无以新之,则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诚如来教。
前月之雨,霶霈连日,山溪暴涨,平野渺如湖海,积年所无,幸不甚为害。
水落之后,禾黍畅茂,倍于常岁。
旬日更得一雨,早田十分成熟矣。
陂池皆有蓄水,纵有秋旱,晚稻亦有可救,不至如去年也。
江西之民,当藉大府之德,而望一稔矣。
近闻饶之浮梁,负郭一寺中,井泉涌溢而地陷,漂庐浮尸,不可胜数。
水后舟行者,见沿流居民收积漂材,往往如堵,所败伤不少矣。
如闻临江、筠、袁亦有水患,大府当知其详。
今风俗积坏,人材积衰,郡县积弊,事力积耗,民心积摇,和气积伤,上虚下竭,虽得一稔,未敢多庆。
如人形貌未改而脏气积伤,此和、扁之所忧也。
比日所去之蠹,可谓大矣。
燮调康济,政尔惟难。
非君臣同德,洞见本末,岂易言此?
海内之责,当有在矣。
愿得从容以究此意,不啻饥渴。
秋深佳天气,当求一扣函丈。
第恐前此促召,亦赖遣介相闻,告以起行之日,水陆所由,定当前途求一见耳。
善政日有所闻。
闻夏税甚便于民,恨未知其详。
秋苗利病,想已讨论甚悉。
为郡者只能于此二节去其害而致其利,则及物已广矣。
某去冬有与宋漕劄子,言金溪月桩,惜其不及施行。
谩录呈,倘有馀力及之,幸甚!